又常帮着打扫；古松儿体恤她们的辛苦，还特意加了工钱，也就不说什么了。倒是在吃酒、吃茶、扯闲天时，免不了要将秋云闹的那些笑话说出来逗乐子玩儿。

秋云听说主母爱吃蒸鸭、煎肉、灌肺，心里暗自庆幸！天助我也——虽然在家会做的菜没几样，这三样偏巧都拿手。她想，我且亲自做了来，婆婆吃了一定心里欢喜。

当下支开了厨娘。撸了袖口，系上攀膊，又在腰间套了围袄，打扮得干脆利落地动起手来。又是蒸肥鸭，又是将腌好的肉脯子煎得两面焦黄。

灌肺琐碎些，要用到一具完整的羊肺，肺内灌满以豆粉、面粉和香料调制的面糊，扎紧口子，煮熟切片。

一番忙乱之后，厨房里又是一片狼藉，如同被狂风刮过一般。好在三样菜做得有模像样，秋云暗自得意。

正要将它们呈与主母，一个姓柳的厨娘回来了，多嘴问了句：“少夫人，您做的这几样菜可有名儿？”

秋云说：“都是主母爱吃的，蒸鸭、煎肉、灌肺！”

柳婆子一听，顿时笑岔了气。秋云不解其意，忙问她缘何发笑。

那柳婆子好不容易才止住笑，说：“少夫人有所不知，主母信佛，不嗜杀生，又素来俭朴，三餐多以蔬果、假肉为主。她爱吃的蒸鸭、煎肉、灌肺，其实是素蒸鸭、假煎肉、玉灌肺啊！”

“素蒸鸭，却与鸭肉无关，只选用大腹细脖的瓠瓜，入锅蒸得软熟，蘸酱醋汁佐味即可。假煎肉亦无肉，只是将面筋与瓠瓜切薄片，分别油煎，用葱油与酒合炒筋瓠而成。”

“至于玉灌肺，更与荤食的灌肺不同，乃纯素的仿制品。将油饼、芝麻、松子、胡桃、莳萝分别弄碎，拌入绿豆团粉，加水搅匀后分成剂子，在锅里蒸熟，放凉后蘸辣味酱汁食用，滋味与核桃糕相似。”

秋云不禁赧然。柳婆子赶紧重制了三样假肉，让秋云呈与主母，才将这事敷衍过去。“假肉事件”从此在古家传为笑谈。主母听小荣绘声绘色地说了，也是啼笑皆非，连连叫佛。

那日主母随口说了句想吃糖肥皂。秋云二话没说，在村里找了棵最高大的皂角树爬上去，摘了一大袋双荚饱满的皂角——爬树她最在行！

下来时不小心碰到了野蜂巢，秋云闪躲不及，被野蜂叮了个满脸花……主母一见端着糖肥皂的秋云，顿时惊愕得合不拢嘴……这是怎么说的来！

古松儿因在外有事，回屋的时候已近二更。只见秋云托着腮，坐在灯下等他。他走近一瞧，不禁惊道：“这是怎么说的来？”

秋云噗呲一声笑起来，说：“相公怎么跟主母一模一样，见我了就说‘这是怎么说的来’！”她将古松儿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。

“定是你淘气上树时，被野蜂子蜇的吧！我小时候也常这样。可叫郎中来瞧过？”古松儿又怜又痛。

“主母已经令人找了药膏，帮我涂上了，不妨事！来，快尝尝吧！”秋云将一碗糖水放在古松儿面前。

“是糖肥皂！原来你上树就是为了它呀！”古松儿恍然明白过来。

“我们叫它作水晶皂儿膏，里面加了十足的沙糖。糖汁琥珀色，粘稠似膏，肥皂儿晶莹透亮，名副其实的水晶皂儿膏呢！主母吃得高兴，我猜相公也一定爱吃的，所以特意给你留了一碗！”秋云暗自庆幸，黑甜教她的这一手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。

古松儿舀起一勺放进嘴里，细品后不觉闭上眼睛，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，却不说话，急得秋云连声问他：“如何，味道可还好么？”

许久过后，古松儿才睁开眼睛，悠悠地说：“好粘好糯啊，而且，好甜！”

秋云这才满意地笑了，恰似那“花如颊，眉如叶”，笑容堪比蜜儿甜！

这天一大早，秋云正伺候着主母洗漱，不知怎么的，突然“咕咚”一声栽倒在地。主母大惊，忙唤了郎中来瞧。这一瞧才知道，秋云竟是有喜了。

主母心里乐开了花，早将那些听来的闲话抛诸脑后。身上那些不适也消失了，也不在屋里守着了，成日乐呵呵地在院里忙前忙后，为秋云张罗合口味的饭食汤水。也不让秋云再作活儿，生怕她动了胎气。逢人便唠叨她那未出世的小孙儿。

秋云瞧着主母与往日判若两人，不由得心生感慨，无人时抚摸着肚子，小声说道：“孩儿啊，你来得真是时候！阿娘伺候你阿奶伺候得再辛苦，也不及你朝阿奶勾勾小手指头呢。”

主君听闻了此事，大大地松了口气。古松儿对秋云更是视若珍宝。秋云瞧着他们开心而忙碌的样子，心里又觉得十分安慰。

至于那些闲话，在村民们的饭桌上、茶水间传过一阵子后，就被村里一个年轻小寡妇的风流韵事取而代之，很快便如烟雾般消散殆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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