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虽然婴儿的爹娘极力辩解，说他们的孩儿与李婶之死毫无瓜葛，为他医病的郎中也可证实，婴儿死于绞肠痧，并非因为什么五毒转世。但从此以后，这附近的稳婆却被吓破了胆，再不敢到灵泉村来接生。”

正说着，那孕妇突然捂着肚子，大声痛叫起来。紫冰看她脸色煞白，大滴的汗水滚滚而落，忙问青女道：“她怎么了，会不会是马车颠簸所至？”边上的两个男子也慌了神，手足无措起来。

青女见状，无奈道：“她即将临盆，到云水村生产已经来不及了！”

“我早料到会是如此，你偏邀他们上车。这下可好，只怕她要在车上生产了！”

“那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啊！”紫冰一听说妇人即将临盆，顿时急得汗都下来了，“好在你精通医术，想来接生自是难不到你！”

“虽说难不到我，可我最不喜为人接生！”青女一脸不情愿。

“这是为何？”紫冰不解道，“为人接生，慈心妙手，无异积累功德。再说，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小孩儿的。”她想起初到百鬼山时，青女和见素在厨房里说的那番话来。

“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。若那小孩儿是你跟见素的，我自然喜欢，若是别人的，我避之唯恐不及。”青女振振有词。见素听了这话。白净的一张脸顿时羞得红透。

“这是怎么说的来！”紫冰啼笑皆非。

“古人云，种瓜得瓜，种李得李。若种的是黄豆，自然得不到黑豆，种的是黑豆，自是得不到一粒的黄豆来！你和见素的孩子自然是好的，别人家的未必了！”

“当紫冰还是黑甜的时候，想必不止一次被小孩儿的话刺伤过吧。明明一脸稚气，却偏偏满口大人的话，欺骗的、势利的、俗媚的，刀子一般锋利，竟比从大人嘴里说出的更伤人的心。”

“我还不止一次见过小孩儿做坏事，手段之狠辣不亚于成年之人。所以，有时候我会想，这世上最可怕的除了鬼怪，还可能是小孩儿！”

就在这时，孕妇叫喊得更加凄厉。她那相公毕竟年轻不经事，也急得痛哭流涕起来。

见素一把抓住青女的胳膊，急道：“若是在平时，听你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倒也无妨，可现在事关两条人命，你怎可见死不救！还在一旁冷言冷语的，怎叫人不寒心？若不是你比我年长，我真想扇你一个耳刮子！”

紫冰一听这话，顿时愣住了——见素向来温文尔雅，如此说话只怕还是破天荒头一遭！

青女不但不恼，反而莞尔一笑，说：“见素终于不写诗，也不编话本子，颇有些爷儿们的样儿了！极好，我喜欢！紫冰也一定喜欢的，嘻嘻！”

接着，青女又果断下了命令：“男人们最是无用，竟哭天抹泪起来！都下车去等着吧，紫冰留下来搭把手即可！”不容分说将两个男人赶下马车，连车夫也不能幸免，又将帘子拉得密不透风。

见素见那男子急得脑门上火，团团乱转，心下甚为不忍，安慰他道：“青女精通医术，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，还怕接生这点小事儿！别看她说话刻薄些，心地却极善良，最是刀子嘴，豆腐心的一个人，定会善待你家娘子，你大可把心放进肚儿里！”

那男子听了，略放心了些，却又后悔不迭起来：“若是早听了爹娘的劝，早些送娘子出门，也不至于如此措手不及，还让她这样遭罪！”听到马车里的叫喊声一声比一声更凄惨，更痛苦，他忍不住连扇自己几个耳光，又抱着头蹲下身去……
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终于一阵婴儿的哭叫声响亮地传出，所有人才松了口气。

接过包得跟个大麦粽一般的婴儿，那男子对青女又是一番千恩万谢。青女仍旧不加理睬。

见素坚持要将他们一家三口送到云水村。一路上，青女少不得训斥起来：“先头事出紧急我才忍住了没说。你娘子的身孕已经足月，你还领着她走这一路，究竟是缺了银子，还是缺了脑子？”

“若是缺了这点银子，你还生孩子作甚？只怕你养不起，倒苦了这孩子！若是缺了脑子，更不该养孩子，当爹的尚未醒事，还指望他能教出什么好来？轻则成了家中霸王，只知受惠，不知感恩；重则祸害乡里，人神共愤！”

训得那男子直抬不起头来，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。紫冰出来圆场道：“这位哥哥刚得了儿子，原是件大喜事，应该高兴才对，嫂嫂身子虚弱，青女还是少说几句吧。”

青女果然消停了下来。待那一家三口下了车，青女长叹一口气，说：“这样的人，原不配有孩子！亏得我为那孩子接生，将他带来到这人世也是受苦，好可怜见！”

“没家教的孩子，说话跟刀子一般锋利，竟比从大人嘴里说出的更伤人的心。到时你们就知道了，这世上最可怕的除了鬼怪，也可能是小孩儿！什么大喜的事？还傻乎乎直乐呢……”

紫冰和见素无奈地对视一眼，哭笑不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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