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便尽可能地躲了出往，逃离他的视线。让他眼不见，心不烦。

闹心闹得昏了头的福生，甚或连鸡狗鹅鸭等家畜也似乎不放过。他不是嫌这群牲口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地嘶叫，就是不分时间地点地到处拉粪撒尿。于是，院落里就时常传出打鸡骂狗的声响来。唯独对于京儿，他的脸上却堆满了些许的愧色和满腔的慈爱。他总是偷窥着京儿的脸色行事。嘘冷问热，慰问道乏，一付巴结谄谀的样子容貌。

在不自觉中，他渐渐染上了叹气的弊病。叹气声由轻到重，从口腔和鼻腔中伸展而出，悠远，轻渺，是极富乐感的共叫声。一旦听到这种叹息声，准会有人猜忌福生确定有一付能唱出动人曲调的好嗓子，却不愿显露自己才干罢了。由于从没有人听他唱过任何曲子，包含木琴在内。

钟儿和杏仔就是这么认为的。

他俩都愿意听福生的叹气声。无论在吃饭或干活的时候，一听到福生的叹气声，他俩都会停下手中的筷子或活计，仔细地视察他的嘴巴，料想着他如何能使这叹声如此顺耳耐听。俩人还在暗地里偷偷练习了无数次。但与福生的比起来，其声色相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。

以至有一天，俩人在午饭后磨磨蹭蹭地等了大半天，好轻易听到福生那么悠久的一声，才意犹未尽地向学校奔往。

路上，杏仔还说，要是爷不歇气地叹气该多好，真好听。

钟儿深有同感，就使劲儿地点头。

谁知，俩人为了等那声叹息，竟错过了上学的时间。待俩人慌慌张张地跑到学校时，上课钟已刚刚敲过。俩人想趁胡老师不注意，偷偷溜进自己的座位里。早被胡老师眼疾手快地捉了出来，被勒令站到黑板前，解释迟到的原因。

起初，俩人怎么也不说。后来，被胡老师逼急了，才把这事供了出来，却又不能令人佩服。

胡老师训道，你俩别再装神弄鬼地糊弄老师了。就为了听一声叹息，把上学的事都耽误了，谁会信任这样的鬼话吔。快坦率交代了吧！做啥祸事哩。

钟儿和杏仔急得满头大汗，发誓说，这都是真话。要不，老师就往我家查看，看我爹是不是经常叹气，叹气声好听不好听。引得课堂里的学生哄堂大笑，纷纷说，你俩学一声，叫老师和同学们都听听嘛，验证一下到底值不值得听。俩人顿时惭愧地低下头，连声道，我们怎么也学不会，太难咧。

后来，胡老师见到木琴时，就顺便把他俩人迟到的事讲了。胡老师还笑着说道，福生哥的叹气声真的这么好听么，确定有付好嗓子。等啥时，叫他唱上一曲，我用手风琴伴奏，效果必定不错呢。弄得木琴哭笑不得，说你啥时也随着学起开玩笑了，还净开诚实人的玩笑。

回到家里，她把胡老师说的事当笑话讲了出来，揶揄他的警惕眼儿。惹得福生立时就要找俩崽子算帐，还骂道，常言道家事不可外扬呢。这俩混账东西尽是外贩鬼。再不教训教训，改天都敢把家里的一丁点儿屁事全给抖落到大街上，空惹村人嗤笑哩。

木琴赶紧憋住了笑，不敢再火上浇油地徒惹他赌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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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，姚大夫已经不在公社医院上班了。他终于被市医院给挖了往。

姚大夫走之前，又提出请求，把姚金方调回了公社医院。理由是照看家。村卫生所便全权交代给了赤脚医生国庆一人打理。国庆和姚金方的医术道行，自是与姚大夫差了十万八千里。对福生娘的体征变更，更是断不出个子丑寅卯来。只是说年纪大了，周身不适也是自然的，没啥大不了的事呀。

这天，福生两口子收工回来。俩人抓紧做了晚饭，就叫钟儿往给奶奶送往一碗，并捎带着叫杏仔过来一起吃。钟儿往了大半晌儿，才与杏仔哭丧着脸回来，说奶奶不见了，连养在西院看家护院的小黄狗也不见了，直等到现在也没回来。

初时，福生两口子还认为娘暂时出往了，不会走远了的，就叫他俩过来先吃饭。待吃完饭，福生又到西院查看，还是没见娘回来。福生和木琴心里就撒急，说娘的眼神腿脚都不好，从未在进夜下来的时辰出往过。现今儿，天就要大黑了，可别出啥事吧。一家四口儿慌慌张张地满村庄喊叫福生娘。立时，就把村人惊动了，也都帮着四处寻找。

正乱着，金莲领着斌斌和文文从振书家吃完晚饭出来，正筹备回家。见福生领着钟儿到处喊叫娘，她迟疑了一下，念叨了几句，便忍不住对福生说道，你得赶紧往北山下找找，没准儿往了哪儿呀。

福生也是急了，任谁告诉个信息也会信的。他顾不得问老人往那儿干啥儿，更顾不上问她是咋知道的，拽了钟儿就直奔北山。

跑到山脚下，福生高声喊叫几声，又侧耳听听，果然就听到了狗的低吠声和老人低低地声。顺着声音一路探往，就见福生娘侧身躺倒在一条枯水沟里，双手抱着两腿直叫嚷。小黄狗蹲坐在一旁，警惕地看护着她。

福生赶忙抱起娘，领着钟儿和黄狗就往家里狂奔。他还一边抱怨娘道，咋儿一个人跑到这里了，吓逝世个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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