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儿听说姐姐打发了人来，要接他和珍儿回去，巴不得一声，一溜烟儿跑回屋去拾掇行李去了。

珍儿没说话，正闷头要走，秋云拦住他，说：“你姐姐托我问你一句，你可是真心想回去？若是不愿意，你大可以留下，跟着先生专心念书。”

珍儿笑笑说：“无需姐姐问我，我自是要和宝儿一起回家去的。”

秋云深觉意外，说：“我瞧着几个念书的哥儿里，数你最勤奋专心，早上点卯无一日缺席，晚上点灯熬油，温书到深夜。先生也常夸你，说你的字写得好，功课也好。你就没想过，日后科考入仕，进城去挣一个好前程？”

珍儿收敛了笑容，正色道：“听先生说，甘罗十二岁不废一兵一卒拿下赵国五城，官拜上卿。而今我已及舞象之年，既无野心，又显愚钝力弱，不能像甘罗那样，做下些惊天动地的大事。但我一介男儿身，成为家中支柱责无旁贷，岂可眼睁睁看着姐姐为了我们殚精竭虑，耗费青春韶华？我念书，不为别的，就为了长大后替姐姐分忧。”

秋云不觉感动落泪，唏嘘叹道：“你姐姐的一番苦心终究没有白费！若是听见你这巴心巴肝的一番话，心里不知该有多高兴呢！”

“回去也好。你们两兄弟，一个心细持重，一个热情活泼，一静一动两相宜，假以日时，必将成为你姐姐的左膀右臂。”

紫冰见珍儿和宝儿同时回来，果然欣慰不已。她让见素带着宝儿熟悉种蔗、熬糖、结霜诸事，自己教珍儿些迎来送往、接人待客；打理文书簿记、往来帐目之类。弟兄俩皆冰雪聪明，一点即通。

黄莺儿看在眼里，喜上眉梢，帮紫冰操办起婚事来也更加费心尽心。

那日黄莺儿说：“如今好管闲事的人真多，竟说出见素来历不明的话儿来，也是讨嫌。没法子，谁让你这么出名，树大招风啊！”

紫冰一听，忙问她道：“她们还说见素哥哥什么了？”

“还说他没有爹娘家人，该不会是个孤儿吧，到时也不知该如何下聘行礼——”

“真想撕了这些人的嘴！”紫冰气忿忿地打断了黄莺儿的话。

“那些人，就算撕了他们的嘴也是无用。听我怎么对付他们，我说，你们真是有眼无珠，瞧不出来么，我的准女婿儿见素可是后蜀国蜀王的后人！”

“虽说如今他落魄了，无国无家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，怎么也比你们这些扯闲话儿的强上百倍千倍。我家闺女嫁了他，这要搁在以前，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妃了！”

紫冰听了，顿觉解气，不禁服气道：“还是阿娘厉害！”

黄莺儿见此，更是得意，时常有意无意在晶妹面前，念叨起紫冰待她的那些好来。

晶妹羡慕不已，咋舌道：“当初公婆只当儿子是宝，可我怎么觉得，养儿子竟不如养闺女！先是萍儿为她家里建了一处宅子，现在你家黑甜比她还强些，不光买了地、买了宅子，还挣来那么些金银，一个比一个招财旺家！而我家那两个儿子……哎，一言难尽，不提也罢。”

黄莺儿听了，却不以为然起来：“姐姐的眼皮子也忒浅了些，正应了那句老话：老鼠的眼睛，只看一寸远。闺女如何跟儿子比！闺女再好也是人家的，生出的孩儿也归人家不是么？”

“儿子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呢，他们出息了，我们才能老来有靠！不然靠闺女去？岂不让人笑掉大牙！黑甜若是真心为了我们这个家好，出嫁以后，就该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她的两个弟弟。”

晶妹摇头道：“听你这当娘的说话，怎的不叫人心寒？黑甜那样尽心栽培她两个弟弟，你还想着拿走她好不容易挣来的东西！难怪你这么热心替她操办婚事，竟是为了早些撵她出门呢。不等她恼你，我先替她抱不平！”说完转身就走。

黄莺儿不悦自语道：“我不过实话实说，话糙理儿不糙。瞧着你不过就是嫉妒罢了，好大一股酸味儿！”一转念想想，又不禁喜滋滋起来，跑去厨房给珍儿宝儿张罗吃食去了。

等紫冰一行人回来，黄莺儿已经在桌上摆满了菜肴，还巴巴儿地给他们打水盥洗。见珍儿宝儿吃得香甜，紫冰甚觉安慰，心下暗想，阿娘这阵子不仅尽心为她操办婚事，还悉心照顾着珍儿宝儿的饮食起居，实在不易，不觉对黄莺儿的好感又深了一层。

金荣坐在边上看得真切，面露慈爱之色，眼神柔软。这几年他明显老了。虽说才是四十几岁的年纪，却已皱纹深刻，满头白发，弯腰驼背，牙齿松脱。成日里话很少，眼神也不似以前那般活泛。

只怕将他击垮的，不仅是时间、劣酒，还有自责，对女儿的深深愧疚。碰到紫冰时，竟有些怯怯的，如同老鼠见了猫。见他这样，倒让紫冰恨不起来，反倒多了些怜惜之情。

她想，说什么知白守黑，和光同尘，爹娘就是爹娘，不是黑，也不是尘。爹娘也是人，也会犯错，没有人天生就是称职的爹娘，都要学着慢慢成长。如今他们不就是在努力地，越变越好么？

紫冰和见素的婚事定在了九月初三。喜莲找人算过了，说是那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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