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冰依旧从后院的小门走进去，悄悄回了自己房里。已近卯时，浓雾忽起，薄纱浮动，一片朦胧迷离，天色将明未明，睡梦将醒未醒。

紫冰再出现时，言语如常，神情自若，仿佛昨日之事并未发生过一般。见素见此，这才放下心来，柔声问她：“妹妹昨夜歇得可好？”

紫冰笑道：“原是觉得饿了，出门一瞧，竟有一碗甘菊冷淘在茶几上放着！之前我求过你多次，你总借口没功夫不肯做，可见闹一闹还是管用呢！”

“妹妹喜欢，我再去做便是！只是求求妹妹，莫要再闹了，好么？你也知道我嘴笨，最不会说好听的话讨妹妹欢心。”见素面露恳求之色，语调也有些低声下气起来。

“是我太任性了，以后再不会如此！”紫冰不觉心中一软。

宝儿不知何时走得近了，趁他们不防备，突然跳出来，说：“我就说姐姐没事，见素哥哥还不信，急得鼻子直冒烟，自己吃不下饭，倒想起做什么甘菊冷淘来！”

“到处找不到甘菊草，大家都劝他，换做槐叶淘可好，哪家院里没种着一两棵槐树呢。”

“可他非说，不可，不可，槐叶少了薄荷的清凉，还有菊花的香味儿，硬是爬了两座山才采来一把嫩甘菊草来，不提防在石头上摔了一大跤，拨楞盖儿都磕破了，也不知道痛，回来巴巴儿地做了冷淘给姐姐送去，我想吃一口都不让！”

紫冰一听，急得哎呀了一声：“怎么这么不小心！伤得可重？可还痛得紧？请郎中来瞧过了没！”

见素忙说：“不妨事，不妨事，不过磕破点皮，已经抹了药，早不痛了。”

宝儿冷眼瞧了，学着大人的样子长叹一口气，摇头道：“女人啊，就是个大麻烦，阴晴不定、喜怒无常，以后我可不敢沾惹半分！”

紫冰忍不住“噗呲”一声，嗔道：“前儿还跟宛贞说：姐姐，你长得真好看，等我长大了，定用八抬大轿娶你回家！这会子又变了，竟是要上山当和尚去了！”见素也不禁开颜一笑。

“对了，宛贞妹妹去了何处，怎么没见她出来玩笑？”紫冰随口问道。

“一大早阿娘就拉着她出了门，说是要去城里挑几匹时新的缎子回来！”宝儿眼珠儿一转，又想起什么来，“阿娘还说，你既不喜欢那花冠，再买一个回来便是。”

“哦，如此甚好！宛贞的眼力，我信得过。她身上的衫子，还是我穿旧了的，这回买了时新的缎子来，正好给她裁几身新衣裳穿。”紫冰微笑道。

又聊了几句，见素便领着宝儿作活儿去了。紫冰冲着他们的背影发了会子呆，正要转身离开，不经意看见萍儿站在一棵芭蕉树下，摇着团扇，冲她笑得邪魅。

未等紫冰开口，萍儿抢先道：“怎么，昨晚看了那样一出好戏，今儿竟像没事人一般，妹妹的心——好大啊！”

紫冰心里先是“咯噔”一下，暗叫一声“糟糕，莫非她一直跟在我身后，我竟丝毫没有察觉？”

很快她又放下心来，暗暗安慰自己道：“她身子沉重，勉强到后院转转已属逞强，断然不可能跟我走上一里多地，摸黑去到马嘶桥。”

萍儿见紫冰低头沉吟，以为她已经示弱，愈发得意起来：“我早提醒过妹妹，要看紧门户，看紧门户！果不其然，还是被那小狐狸精钻了空儿！这不叫‘引水入墙’、‘开门揖盗’又叫什么？这个见素也是，人前一本正经，人后放浪形骸——”

紫冰打断她的话，若无其事道：“昨晚我睡得香甜，竟不知这院里发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！姐姐既见了，明说即可，不必拐着弯儿骂人。”

这有些出乎萍儿的意料之外。她转动着眼珠儿，略一细想，很快咂摸出个味儿来，点头昧笑道：“正所谓‘士别三日，当刮目相看’，妹妹处世不惊，颇有当家主母之风。人还未嫁，就已为夫君物色起小妾来，如此贤良淑德，姐姐我甘拜下风！”

“如今我们已是殷实之家，见素哥哥想纳个妾室，有谁会多说一句话去？宛贞妹妹孤苦无依，我本有意将她留下。若是她与见素哥哥情投意合，我给她一个名份又何妨，我家又不是养她不起。”紫冰干脆与萍儿针尖对麦芒起来。

“你还真是……”萍儿被紫冰噎得一时语塞，好半晌才缓过气儿来，讪讪道，“卧榻之侧，岂容他人鼾睡！我就不信了，好好的夫君被人夺了去，你还能心平气和地跟她称姐道妹？”

“只要见素哥哥心里有我，别的，我不在乎。”紫冰说完，拂袖而去。

萍儿轻哼一句，冲着她的背影叫道：“男人谁不是见一个爱一个！心里有你？才怪！”

紫冰走到无人处，那强撑着的一口气顷刻间泄尽，眼前一黑，整个人软软地瘫坐石阶上。

“……我跟见素哥哥相识多年，情深意重，岂是有人想介入就介入得了的？”

“我虽样样不如她，可见素哥哥眼中只有我一个。我相信他定不会违背誓言，另觅新欢！”

现在想来，这些话就像一记记耳光，啪啪地打在她脸上，只觉一阵阵钻心地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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