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间一块不大的地方，放置着几列木架，上面摆满了贴好标签的瓶瓶罐罐，大大小小高矮不一，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液体，异香扑鼻。

还有各种古灵精怪的东西：奇花异果、仙藤神草、五色砂石、蜥蜴的尾巴、嵘螈的唾液、蜘蛛的内脏、蝙蝠的牙齿、鳄鱼的鳞片、毒蛇褪下的皮、毕方的眼泪、解豸的独角……

朝南的窗户下面，却有一个硕大的梳妆台，上面除了女子梳妆常用的照子、脂粉，钗环，还摆放着各种染料、调刀、胶皮、石膏、义髻。

“青女精于易容，那双手不过是她玩的一点小把戏而已！”紫冰想起见素说的这句话。那些奇怪的染料和工具，想来是用来变装易容的吧。

一边的衣架上零乱挂着数件衫裙。“你睡在哪里？”紫冰发现这装得满满当当的屋子里，再容不下一张床。

“绳子上！”青女朝紫冰狡黠地闪闪眼，“在屋子中间，从这头到那头，拉根绳子即可！”

“真的吗！”紫冰惊奇地问。

青女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，说：“逗你玩儿呢！谁能睡在绳子上，我又不是说书人嘴里的飞天侠女。”

她朝卷放在角落的铺盖呶呶嘴，“晚上找个空挡一躺就行了。天气适宜的时候，我还整晚睡在芳香园里，晒着月光，闻着花香，不比在屋子里闷着强些？”

青女让紫冰在梳妆台前的竹椅上坐下，从架子上取来一瓶药膏，用手指挖出一小坨来，往紫冰脸上抹去。

“这是我密制的增白美颜膏，里面有白术、白芷、白芨、白茯苓、白芍、白附子，还有青要山的荀草、南海的珍珠粉、天山的雪莲蜜……你看看我，觉得可白、可年轻么？”

紫冰点点头。青女笑道：“那你可要坚持使用了。不出一年，你定会焕然一新。”

青女又取出个稀罕物件来，竹木为柄，一头植有马尾。

“这是刷牙子！每日晚饭后，取来刷牙子，蘸上青盐和药材制成的牙粉，放进嘴里上上下下、左左右右擦几遍，再漱口。长此以往，牙齿就会变得雪白，口气也清新许多。你爱吃甜食，更需每日刷牙，保护你的牙齿，也让你的笑容变美。”

紫冰拿过那盒牙粉好奇地闻闻，果然清香扑鼻。

“这里除了青盐，还有沉香、檀香、麝香和冰片，都是好东西呢。”

“如此岂不太破费！”紫冰叹道。

“只要能换来盛世美颜，谁还会心痛那一点身外之物！”青女笑道，“你的面容不正，多半因为有兜齿的缘故，我可为你矫正，不过多花些时日。”

“如此甚好，婶婶们就不会在后面说我是丑八怪：大小眼，高低眉，脸也是歪歪的，还有一口烂牙！”紫冰耸耸肩。

“眼睛么，好办的，只须用我的柳叶刀割上一刀即可，不过一顿饭的功夫。”

青女见紫冰一脸惊惶，不禁笑道：“不怕，我会先给你用些‘睡圣散’，服用后即昏睡，不知疼痛，亦不伤人。眼睛会有几日红肿，随后便恢复如常。”

“说来怕你不信，常有妇人找我，央求着我给她割呢！大约是有人觉得割整后眼睛变大变美了，一来二去，便传开了。我正巴不得呢，送上门的银子，岂有不收之理。”

“至于眉毛，更好办了！如今城里的妇人们以‘黛眉’为美，将自己本身的眉毛剃去，再以石黛描画成各种样式的眉毛。你的脸型小而尖，适合细淡之眉，‘春来赢得小宫腰，淡淡纤眉也嫩描’。”

“不着急，等你的眼睛割好了，又消了肿，到时再描不迟。”

“你头顶略尖，梳个双蟠髻之类的发髻即可遮掩，再戴些花环钗朵、灯球玉燕……”听到这里，紫冰不觉神思恍惚起来。

“帮你梳个双蟠髻可好？我最擅梳此髻。而且，你的头顶略尖，梳个双蟠髻正好可以将它遮掩起来。”是秋云！那日秋天帮她梳妆的情形，就好像发生在昨天。

青女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说着，什么额黄、石榴娇的点唇脂、檀晕妆、梅妆额、金凤染指、干红缎子背心、紫纱销金裙、堕髻慵妆来日暮……

她似乎已经看到，紫冰已经被她修整成一个肌肤胜雪、眉目清秀的妙龄少女，妆容精致，衣袂飘飘……她将门打开，紫冰盈盈莲步，袅娜生姿，竟将见素看得目瞪口呆……忍不住要得意地笑出声来。

天气渐凉，见素开始忙着收蔗，陪伴紫冰的时间渐少。青女依旧早出晚归，无睱旁顾。他们都未觉察，紫冰的心情一点点低落下去，常常独坐在芳香园里，望着紫微星出没的北方，满眼皆是忧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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