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冰的腿伤一天好似一天，但仍然离不开四轮车。时间长了，竟将它摆弄得极为熟练顺手，在屋里、屋外出入自如，还能在厨房帮见素做些简单的菜蔬饮食。

那晚又是个无眠之夜。她驱使着四轮车，来到芳香园，坐在桂花树下，看着夜空的那轮圆月发呆。桂花随风飘落，悄悄落在她头上、身上。待紫冰发现时，身上已经一片雪白。忙除下披衫，铺在树下，接住那些清香细碎的花瓣。

紫冰不觉呤道：“‘中庭地白树栖鸦，冷露无声湿桂花。今夜月明人尽望，不知秋思落谁家？’”

她已经学会欣赏诗中的好处。一个“白”字，一个“冷”字，何等贴切。她亦如诗人中一般，望月凝思，想起每年的这个时候，她都会和外婆一起收桂花的。

许久过后，她带着桂花来到厨房，案上正巧有见素从山里捡回的栗子。她将栗子去壳、煮熟，捣成泥，洒入桂花增香，加蜂蜜揉成团。再用饼模拍印，制成小饼，整齐堆叠于菊花形浅盘上。

“桂花栗糕，自是远不及外婆的狮蛮糕。”紫冰自语道，不觉流下两行清泪。正所谓：物是人非事事休，未语泪先流。

又不觉过了月余。下元节那晚，青女带了好些熟食回来，除了常吃的卤牛肉，还有炙腰子、油煎羊、血浆鸭。

“今天赶上圩日了，蔗户们收了蔗，荷包鼓鼓的，找我算命摸骨的客人，也格外大方些！圩场卖吃食的铺子占了多半，我买了不少，已经给那边送去了一些，剩下的，我们只管享用。”

她给自己斟上一杯烧酒，又给紫冰斟上一杯，说：“你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，今晚破例让你多喝几杯！”

两人各饮下一杯后，青女忽又想起什么，起身走进她屋里，取了个小玩意过来，递给见素。

“你原来那个陶埙摔坏了，今儿在圩场上看到一模一样的，就买了个回来。”

“太好了，我想了它足足有大半年了，多谢！”见素如获至宝。

“现在都流行木埙了，也只有你还惦记着陶埙！还真是个食古不化的家伙啊！”青女摇头道，“好在有紫冰在，还能陪我吃几杯烧酒！”

紫冰一边斟酒，一边好奇道：“陶埙是什么？怎么看着像小孩子的玩具。”

青女扑哧一笑，差点将满口的酒喷出来，忙捂了嘴，将酒咽下后，才又笑着对见素说：“瞧瞧，连紫冰都说那是小孩子的玩具呢！

见素忙解释道：“陶埙是一种乐器，音色极特别，低沉醇厚，颇具古风。等吃完饭，我吹与妹妹听，妹妹定会喜欢。”

紫冰连连点头。青女便说：“别理他，我们只管吃酒。”

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对饮，一壶酒很快见了底。青女尚觉不过够，又去取了一壶。眼看着紫冰有了醉意，见素忙来劝阻：“妹妹的伤尚未好透，还是少吃些酒吧！”

青女这才作罢：“也好，我也尽兴了。今儿十五，我们且去外头坐坐，一边赏月，一边听你吹埙可好？”

见素便搬了桌椅到芳香园里，又在桌上摆了鲜果和茶水。三人坐定后，见素悠悠地吹起埙来。

紫冰虽不知见素吹的是何种曲子，只觉乐声幽深、悲凄、哀婉、绵绵不绝，正应了那句“其声浊而喧喧在，声悲而幽幽然”，不觉滚滚落下泪来。

青女似乎觉察到了什么，转过身来，柔声问紫冰道：“怎么了？可是腿还痛得紧？”

紫冰突然抓住青女的手，声泪俱下：“还记得我刚来那日，你曾问过我，黄家的那场劫难，我是否知道些什么。是的，我知道，只有我知道，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！”

“外婆临终前，嘱咐我要永远为黄家守住这个秘密，不可让外人知晓。我答应了她……”

“我们已经是你的亲人，说出来，也不算违背了外祖母的意愿！”见素道。

青女也安慰她道：“你想说就都说出来吧，心里会好受些，说不定我和见素能帮到你也未为可知！”

“是啊，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！我说与你们听，外婆定不会怪罪！”

紫冰略平稳了情绪，缓缓说道：“我的大舅舅、三舅母，还有初何哥哥的尸身，我不仅见过，还瞧得仔细。我发现，他们的死因不同。初何哥哥的嘴里、鼻子里都是黑灰，而大舅舅、三舅母嘴里、鼻子里干干净净。当时我只觉得奇怪，后来我想明白了。”

“舅舅、舅母他们早在起火之前，就已经死了。有人杀死了他们，又放了火，企图毁尸灭迹。初何哥哥定是在救火时，被火包围，窒息而死……”

“还有一件事，一直困扰着我。”紫冰抬头看着青女，又说，“青女，你可还记得，那日你在假装给我‘驱鬼’之前，还替一个妇人摸过骨，那是我的三舅母，你说她‘生就麟骨为人贵，呼风唤雨有神威，一生富贵声名远，不在官场也发财’。”

青女想了想，不觉点头道：“她的骨骼纤细匀称，双腿修长，有美人之相。”

“可那具焦尸，骨骼明显粗大，腿骨也显得短了些，鼻骨缺失，手、脚也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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